《西廊下》 | 中部 很感谢你能来 34

大年初七的早上，姜南拨通了叶子家的电话。电话响过了好几声，正当姜南以为没有人听电话要挂断的时候，电话听筒里面传来了叶子懒洋洋的声音。“你还没有起床吗？”姜南问。“醒是早就醒了，可起来没什么事情做，就还在床上赖着。刚才电话响的时候真是不想起来接。”叶子说。“喂，叶子，你的寒假过得怎么样？”“没什么意思，基本就是在家里待着。天也太冷，不想动。年前和初中同学聚了一次，也是几个关系不错的小聚了一下。春节过得也很累，那几天一直都在串亲戚，这家串完那家串，除了吃还是吃。没意思极了。还不如上学呢，我都盼着开学了。”叶子抱怨着说。“你呢，姜南，寒假过得如何，一定不错吧，听你说话的口气就能听得出来。”“真让你说对了，我的寒假真是无比的开心。整天和我的那些朋友们在一起，成天除了玩儿就是乐。不过嘛，我也有点想开学了，那样就能见到你了。”姜南说完这句话，心跳得厉害，不知叶子听了会是什么感受。“哎，真是的呀，你们有那么多朋友成天在一起玩儿，真叫人羡慕死了。”叶子好像对姜南最后的那句话没有太在意。“那你也可以来找我们玩儿啊，别整天窝在家里了。”姜南对叶子说。“呀，真是的，我怎么没想过呢。可是，我和你的那些朋友们不是很熟悉，多不好意思啊。”“你想多了，那有什么呀，大家不是都认识了，他们几个还有几次说起你了，说叫你来找我们玩儿。”“真的吗？都谁说起我了？”叶子问姜南，此刻叶子的心跳也加快了。“嗯，这个嘛，好像他们都说起过。”姜南的声音变小了一些。其实他说的都是实话，那几个人都提起过叶子，他们总是催姜南，让他早点向叶子表白，也好“名正言顺”地和他们一起玩儿。“哦，对了，今天下午我们几个约好了去紫竹院滑冰车，你也一起来吧。”姜南向叶子发出了邀请。这是他们几个人昨天就商量好的，今天要一起去紫竹院公园滑冰车。“太好了，我一定去。什么时间呢？”“下午两点，天气会更暖和一些。咱们在紫竹院公园门口见，是南门啊，别走岔了。”姜南心里高兴极了，毕竟快一个月没有见到叶子了，他也很想念她。“好，知道了。下午两点，公园门口见。”叶子高兴地挂断了电话。

吃过了早饭，父母就出去了。今天天气不错，虽然气温还很低，可是阳光充足。美冬把这些天积攒下来的自己和父母的衣服洗干净。晾在了阳台上。阳台面积本来就不大，现在更是显得地方狭小。春节期间喝过的啤酒罐、饮料罐，还有一些旧纸盒包装箱都堆在了阳台上面。美冬推开窗子向外面探头看了一下，平日里在楼下收废品的那一对夫妻回老家过年还没有回来，的确不可能这么早就回到北京。才刚刚过完年没几天。人家也要合家多团聚几日才对。美冬把那些纸箱和纸盒一个一个拆解掉，压在一起，找来一根塑料绳牢牢地捆好。又把那些个易拉罐挨个用脚踩扁，放在一个大口袋里面。美冬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已经上午十点半了，中午吃什么呢？干了一上午的活，肚子有些饿了，对了，前天吃的饺子还剩下一些，用油煎着吃。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喂？请问哪位。”美冬接起电话，“美冬，是我。你干吗呢？”电话的话筒里面传来了叶子响亮的声音。“刚刚干完活，正要休息一下，然后去做午饭。”美冬说。“中午给自己做什么好吃的？你那么会做饭，是不是正准备给自己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呢？”叶子在电话那头嬉笑着说。“哪有什么好吃的，我准备把前天的剩饺子热一下吃就可以了。晚饭我再做新的，等着爸妈一起回来吃。”“你可真是个孝顺懂事的女儿，将来谁要是娶了你，可真是幸福死了。”“那当然了，就不知道将来谁会有这大的福气。嘻嘻。”“喂，跟你说件事，你下午有没有时间？一定要有，不许说没有。”叶子没等美冬回答，就把唯一的答案说了出来。“有什么事情呀？前几天咱们几个好朋友不是刚刚聚过一次，又要见面啊。我还真是不想去。想待在家里。”美冬在电话里面无奈地说。“不是咱们几个，是去紫竹院公园滑冰车。”“就咱们两个人去滑冰车？”美冬问叶子。叶子说：“当然不是咱们两个人了，刚才姜南打电话来，说他和他的那几个朋友下午去紫竹院公园玩，邀请我一起去。所以我想叫上你和我一起去。”“你说的那个姜南，就是我上次去你们学校找你，和你一道放学回家的那个男孩子吧。他邀请你去公园玩儿，我就不去了，你和他是不是已经开始谈恋爱了？”“别胡说八道，我和姜南只是好朋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叶子忙解释说。“既然是这样，那你也可以不去啊，姜南不是你的男朋友，你完全可以不答应啊。和不是自己男朋友的人约会，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可是我还是想去，想去看一个人，哦，不，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什么一男一女，我都让你彻底说糊涂了。你不是只和那个叫姜南的男孩子是同班同学吗？他的朋友你也不熟悉，我就更不认识了。不去，我劝你也别去了。大家都不认识，多别扭啊。”美冬想要叶子同样打消这个念头。“不，美冬，你听我说，我非常想去，你一定要陪我去。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是多么有意思。我都快羡慕死他们了。咳，电话里面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现在赶紧去做饭，吃完饭来我家找我，咱们见面聊。我好好讲给你听。记着啊。快点来找我。”还没等美冬再说话，叶子已经在那头挂掉了电话。这一头的美冬举着电话愣了几秒。

申沉、迟立辉、二老虎、张新雅还有姜南和才才到达紫竹院公园门口的时候还不到两点。他们把自行车支好。辉子抬头看了下天，“天气真好啊，蓝天白云的。也不那么冷了。正好出来玩儿。”辉子高兴地说。“喂，姜南。你女朋友什么时候到？”申沉拍了一下姜南的肩膀冲着他笑。“小伙儿今天穿得够精神的，还系了一条白围脖儿。”“应该快到了吧。”姜南向远处望了一眼。“今天一定要表白，听到没有，天气这么好，天公作美，老天都给你特意安排下了如此良机。你一定要抓住。”申沉对姜南说。“我，我看看情况吧。”姜南回答。“看个屁情况，告诉你，姜南，待会儿你女朋友到了，咱们进去以后，你别老跟在我们旁边了，你去和人家叶子多相处一会儿，咱们各玩各的，听见没有。”申沉板起脸非常认真地说。“没这个必要吧。”姜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太有必要了，你现在主要的任务不是玩儿，而是向叶子表白，知道吗？所以待会儿别再围着我们了。你和你的女朋友叶子一组，新雅姐和辉子一组，我呢，我和才才一组。就这么定了。”“那我呢？我和谁一组啊？”二老虎着急地问申沉。“你滚蛋，你自己一个人一组。”申沉对二老虎说。逗得大家都笑起来。“凭什么呀？你要是这么分组，我和姜南他们一组去。行不行，姜南？”“没问题，二老虎，他们不要你，我要你。咱们三个人一组。”姜南说。“还是姜南好，小兄弟就是小兄弟。不像某些人。”“瞧你们两个那没出息的样儿。”申沉对他们两个人说。“唉，对了，才才，你女朋友怎么不叫来一起玩儿，我们大伙儿还没有见过呢。”申沉又转头问才才。“她报了一个英语班儿，下午去上课了。”“嗬，比你还用功，那你可得多努力了，要是哪天成绩掉下来，跟不上人家了，没准儿人家就把你甩了。”申沉又开始一脸认真地替才才担心起来。“不足虑，不足虑。短暂的分离才是爱情的一剂调味料。”才才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辉子和新雅对视一笑，辉子噘着嘴用下巴指了指才才。辉子的这一动作没想到让才才看到了。“辉子，你还别这样儿，你当年为了跳集体舞的事儿，威胁逼迫我去找汪老师那档子事儿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才才对辉子说。“对，没错儿，我也忘不了，就因为你，我爸妈差点离了婚。姐，辉子最不是个东西，你少搭理他。”二老虎又和才才结成了同盟。

“姜南，是不是来了？你来看看，怎么是两个人？”申沉向远处看了一眼对姜南说。姜南赶紧扭过头，“好像是。叶子。叶子。”姜南大声地喊了一声，远处骑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向这边挥了挥手。“是呀，为什么会是两个人啊？”姜南嘟哝了一句。

两个女孩子到跟前下了车，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叶子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显得脸颊更加白皙，阳光下非常好看。叶子旁边的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停在了靠后面一点的位置，新雅他们赶紧走上前去。姜南站在中间，“这是新雅姐。只有她你还不认识，其他人你都见过了。这是叶子。”姜南高兴得手舞足蹈。“你好，叶子，很高兴认识你。”张新雅礼貌热情地和叶子打过招呼。张新雅也穿了红色的大衣，戴着一顶毛线帽，帽子的两侧各垂下一个毛线球，显得俏皮可爱。“你好新雅姐。你真漂亮。”叶子说完，把新雅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这让比他们这些人都大了几岁的新雅感觉有些局促。叶子看完新雅，又看了一眼站在新雅身边的辉子。叶子转过头，“这是我的好朋友，美冬，我们是初中一个学校的同学。和你们一样大，也是高三了。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见叶子向大家伙儿介绍自己，美冬走到跟前。“大家好，我是美冬，请多关照。”她温柔地笑着向大家问好。“美冬，这名字起得可真好听。美丽的冬天，或是美好的冬天。”才才感叹着说。“以前我觉得咱们这些人里面，申沉这个名字特别好听，现在又有了美冬。这起名字太重要了。太有诗意了。”美冬听着才才的话，她也觉得申沉这个名字非常美。美冬抬头向那个叫申沉的人望过去。她一瞬间被申沉也正望向她的黑亮耀眼的眼睛震慑住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她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仿佛可以把一切看穿。

湖的北岸边，开了一个冰场，很多人穿着冰鞋在冰面上快速地往来穿梭。其中不乏高手，一个穿牛仔裤，白色毛衣的男人身形如燕子一般轻盈矫健，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优美地从眼前掠过。申沉在一旁望得出神，“滑得太棒了。”申沉心里充满敬佩与羡慕。“快别看了，赶紧拉啊。又想借故偷懒是不是？”身后传来了二老虎不满的催促声音。申沉把眼光从冰场上收回来，低头看见了圈在自己腰上的那条橡胶绳，回头看了一眼端坐在身后冰车上面，就像“巴依老爷”一样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二老虎。申沉在心里骂了一句，俯身向前拉去。“快。再快。太好了。再快一点。哈哈哈哈……”二老虎在后面大声地笑着。对面驶来了辉子拉着的冰车，上面坐着张新雅，在两辆冰车的距离越来越近，交错的一刹那，辉子向申沉投来了无限心疼愧疚与感激的目光。申沉却早于辉子向另外一侧扭过头去，没与有辉子的目光相接，他还夸张地有意抬起手在眼角做了一个抹去泪水的动作。坐在辉子后面的新雅看见申沉的举动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她伸手出去想拍打申沉一下，被申沉躲过了。新雅说：“哎哟，看把我们申沉委屈的。老虎，你太不像话了啊。”与新雅擦身而过的二老虎满不在乎地说：“什么？这就委屈了，老爷我哪儿亏待你了？嗯？才跑了两圈儿就嚷累，刚才还休息了半天，你平时不是挺能跑的吗？快点儿，别再装蒜了，加速，再加速，让老爷我好好过过瘾，痛快痛快。”

他们租好冰车，刚刚下到冰面的时候，叶子与美冬自觉地拉着一辆冰车走在了一起，也许是两个人与眼前的这帮人还不太熟悉，尤其是美冬，才第一次与大家见面认识，还有生疏感，不太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所以两个女孩子就先聚在了一起。姜南和才才一人乘一辆冰车，快速地向远处滑去。新雅对二老虎说：“老虎，你来拉我。”“我不拉。”“你敢？”新雅瞪着二老虎。“刚才不是说好的吗？你和辉子一组。干吗又让我拉？”二老虎极不乐意。“少废话，让你拉就拉，快点儿过来，拉着我。”二老虎不情愿地走过去，将皮绳套在自己的腰上，“就一圈儿啊。说好了。”然后奋力地向远处跑去。剩下的申沉和辉子没有要去玩儿冰车的意思，他们两个人停在冰面上，辉子坐在车上，申沉站在冰车的小椅子后面，趴在小椅背上。“看来今天姜南是表白不了了。”申沉摇着头说。辉子说：“我觉得也是，突然来了一个美冬，那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你看，就在那儿呢，两个人玩得还挺开心，姜南是没有机会说这事儿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叶子，本来也是，她和咱们这些人也不熟悉，一个人来了多少有点那个，如果咱们再冷落了人家，心里肯定不舒服，那样的话，对姜南也不好，是不是，所以找个女伴儿来挺好的，一个是热闹，一个是有个做伴儿的。”“不着急，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儿，姜南再找机会吧。反正他们是同学，机会有的是。”辉子说。二老虎拉着新雅从远处跑了过来，辉子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二老虎。“姐，他瞪我。”二老虎向新雅告了辉子的状。然后在离他们十米的地方掉头，又向前跑去。“他×的，还拉上瘾了，知道老子这儿着急，还诚心不给我腾地儿。”辉子看着二老虎的背影恨恨地说。“你也真是，你让他拉去，有他累的时候，谁不愿意坐车啊，拉车这苦差事谁愿意干？”“我，我就愿意。”“那你拉着我跑两圈儿。”“那不行，我得保存体力。待会儿还得拉新雅姐呢。”“呸。”

二老虎拉着张新雅跑了过来，停在了他们跟前。申沉明显看出二老虎有点累了，也有点烦了。他向辉子使了个眼色。“二老虎，你累了吧，过来，歇会儿，我来拉新雅姐。”辉子走上前去。“不，我不累，我接着拉我姐，你们俩继续在这儿玩儿吧。”二老虎没同意。辉子一下没了主意，他没想到二老虎会这么说。“你歇会儿，你和申沉在这儿待会儿。”辉子一副讨好的样子。二老虎道：“想和我交换也行，得让申沉拉着我，我才换。”“什么？”申沉一下子从冰车上站了起来，“二老虎，你休想，我办不到的事情绝对办不到。”申沉说完笑着看二老虎，意思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二老虎根本不太在意申沉的态度，他继续说：“那好吧，我继续拉我姐玩儿。辉子，你也休想。办不到的事情我也办不到。”二老虎大声地说。“坏了。”申沉心里一沉，他刚想扭过身滑着自己的冰车逃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辉子企求的目光已经完完全全笼罩在了他的脸上。辉子的眼神里有千言万语、百般情感化在其中。申沉的铁石心肠被迫化为绕指柔。让申沉心里再不乐意也无法说出口。“他×的，上了丫的当了。有苦难言就是这种感觉吧。”申沉无可奈何地拾起那辆冰车的皮绳，慢慢地套在自己的腰上，唉声叹气地向二老虎走过去。“不准有情绪。”二老虎又补充了一句。

不远处的两个女孩子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咯咯”地笑得弯下了腰。“好玩儿吧，他们这些人可有意思了。”叶子对美冬说。“我觉得那个叫申沉的人最聪明。”美冬对叶子说。“咦？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叶子问。“不知道。反正就是感觉他在这些人里面最聪明。”美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叶子，现在拉着新雅姐的那个男孩子就是你说的辉子吧？”“嗯，对呀。”“就是你说的那个一直喜欢新雅姐，还时常去你们学校门口发呆的那个人。”美冬问。“对呀，就是他，新雅姐以前也是我们这个学校毕业的，她在这儿念的高中。现在在杭州上大学。辉子经常来我们学校门口，一个人在那儿发呆。我听姜南说，辉子喜欢那个新雅姐好多好多年了，从上小学的时候就喜欢她。还天天接新雅姐放学呢。”“是吗？那可真够了不起的。”“了不起吧，这样的男孩子太少见了。我可真羡慕那个新雅姐。”“确实是，新雅姐比他大几岁？”“新雅姐好像比辉子大四岁，比我大五岁，有意思吧。”“是挺有意思的。”美冬说。“还有更有意思的呢，你知道吗，你说的那个申沉和辉子两个人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啊，”美冬吃惊地捂住了嘴。“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还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当时听姜南说起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感觉。难怪他们这些人会那么好。让人羡慕死了。”美冬将眼神投到了远处走走停停的申沉身上，看着他在冰面上拉冰车出工不出力的好玩儿的样子，“申沉”，美冬在心里又念了一次这个名字，多好听的名字啊，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好听。美冬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总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看来今天是来对了，能认识这个人也挺好。美冬想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喂，叶子。”姜南和才才从远处向她们两个滑过来。叶子举起手冲他们使劲地挥了挥手。

作者：梁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