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餐厅》 | 二 剩下的饺子（11）

轻柔的声音环绕整个房间，这首经典名曲《close to you》是Tony和史文凯的最爱。公司聚餐结束后，史文凯带着Tony来到自己的别墅，这里远离市区，没有喧嚣嘈杂，特别适合听卡朋特兄妹的歌曲。

“我还是喜欢这种声线，特别轻柔，还带点小伤感。”Tony躺在沙发上，闭上眼，手脚直线拉伸，享受此刻的美好。

“卡伦为什么过世，那时候才三十多吧？”

“三十二，那叫……”Tony皱眉，专业性太强的文字他总是念不好，“神经性，厌食症，对，是为了减肥。”

“为什么明星都爱减肥，他们已经够瘦了，有这个必要吗？”

“只有这样才能显脸小，不像我，天生的。”Tony得意地拍拍脸，史文凯递给他一杯伏特加，抬脚踢了他一下，让他往一边挪，人高马大地霸占了一整张沙发。

“我再给你放首歌，听听看怎么样。”史文凯按下鼠标，环绕式音响里传出一首中文歌，光听前奏猜不出歌名。

“谁唱的？”

“周嘉于。”

Tony想了一下：“她不是演电影的吗？”

“嗯，因为唱片卖得不好，所以改演戏了，不过我还是蛮喜欢她这种声线的，和卡朋特差不多，但更干净一些。”

Tony同意地点点头，抿了一口伏特加，这种用瑞典冬小麦酿制的好酒口感细滑，配上这歌声，整个人都像身处云端，柔和舒适。不过现在市场上流行大嗓门歌手，也难怪周嘉于要转去演戏，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嗓音。

“嗡嗡嗡……”

被调成静音的手机响了，史文凯走去外面接电话，Tony爬起来翻看周嘉于的资料，这张精致的面孔走哪都能看到，只是没想到她才21岁，难怪负面新闻那么多，毕竟年龄还小，不知道如何在公众场合收敛情绪。但拥有此番实力，只要慢慢磨，情商总能被练出来。

接完电话的史文凯似乎兴致很高，回来便问Tony多久没回国了，想不想家。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女孩子，我一直喜欢满世界跑，没空想家。”Tony实话实说，虽然他也不到30岁，但因为爸妈开放，自小就对他采用放养式教育，所以Tony更愿意四海为家，很少想家。

“那想同学吗？”

“嗯。”这个Tony反倒认同，从小和同学在一起的时间多过父母，对他们确实感情深厚。

“我过几天有个同学聚会。”

“什么时候的同学？我认识吗？”

“你哪会认识。”史文凯笑着摇头，端起酒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都是初中同学了。”

“那就可惜了，还想一起聚聚呢。”来了中国，Tony就很少有派对参加，他骨子里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还挺希望史文凯能把他带上，一起去多认识几个朋友，只是这家伙似乎在走神，“你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在初中吧，什么初恋情人之类的？”

“怎么可能，我可是一门心思只想学习的好学生。”

“那你在想什么？”

史文凯倚着玻璃窗，看向Tony：“你相信运气会转移吗？”

“运气？开什么玩笑。”

Tony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史文凯喝了一口伏特加，语调缓慢地说起了以前的事。

“我家在我念初中的时候还很普通，爸爸是公务员，妈妈是小学教师，那时候我从没想过将来有一天我家会有公司，会有别墅。”

“兄弟，你是在炫耀吗？”Tony笑着打岔。

“你先听我说完。”

Tony立刻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非常认真的搞笑姿态。

“我初中时有个同桌，是男生，虽然长得很像女生。”史文凯想起同桌的样子就忍不住强调这一点，“他家很有钱，爸爸是当老板的，在老家经营一个粮仓，通过将老家的低价粮出售到大城市，赚取其中不菲的差价。那时候我很羡慕我的同桌，他有穿不完的名牌，花不完的零用钱，老师们也因为他家境好对他格外照顾。我家在那个时候也算小康家庭，老师们觉得我乖，就把我们安排在一起，我俩关系不错，打打闹闹的，什么话都说。他告诉我他爸爸平时都在老家收粮，会趁天气好的时候将粮食运过来，这个行当已经做了好些年了，赚了不少钱。而我家那会儿，爸妈似乎总在吵架，我爸那时候利用职务的便利，正忙着将一家国有企业转为私有，他向很多亲戚都借了钱，虽然信心满满，但压力很大。我记得有一次期末考，我考了全班第一，我拿着成绩单去找他，他当时一个人坐在车里，捧着手机，听到我的成绩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考得不错，我一直记得他用力挤出来的笑容，肩头仿佛有座大山压着。孩子与父母之间总有一些奇妙的联系，即使我爸妈总瞒着我工作上的事，但那时候我已经觉察出他们的不顺，晚上做梦总会梦见爸爸被抓起来，哭喊着要把他拉回来，这样的梦做了太多次，每次醒来发现自己真的在哭。那段时间我整日惶恐不安，但我的同桌却依旧过着顺风顺水的日子，每天豪车接送，碰上体育课就会拿出零用钱请客，我那时候就在想，要是我爸爸有他爸爸的一半运气就好了。”

“后来情况真的变了？”

“嗯，”史文凯点头，“我记得初二那年的夏天，天气特别干，连梅雨季节也只下了几场小雨。按理说天气好对同桌家的生意完全是好事，因为粮食谷物干得快，也好保存。他爸爸每年都会租好几节火车用来运送粮食，那年天气好，他爸爸准备大干一场，租用的车厢比平时多了一倍，可是老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从粮食装上车，火车启动，天就开始下雨。火车不能为了他这一件事而停运，只好等两天后粮食运到目的地再想办法，到了目的地天气放晴了，他爸爸想着赶紧把粮食拿出来晒晒，可是当所有谷物曝晒在地，天又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那么多粮食一下都废了，而且这样的事情接连不断地发生，很快就耗光了他的积蓄。”

“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而我爸爸当时却变得异常顺利起来，公转私这件事得到了国家的许可，一直在为资金犯愁的爸爸得到了一位战友的帮助，一下筹了很多钱，他成了当时公司最有实力的买主，真的是在一夜之间，公司转到他名下。爸爸成了法人，成了董事长，成了亿万富翁，而这样的基础让他以后做什么都轻而易举，一直到现在。”

“天哪！”Tony不知道该如何感叹这两种不同的人生，“不过这也不能说是你借走了你同桌的运气吧，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顺的时候很顺，不顺的时候也很莫名其妙，这叫什么，Destiny。”

“命运，也许吧。”史文凯表情复杂，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幸运的那一方而得意忘形，“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我同桌的情况。”

“他过得怎么样？”

“谈不上不好，但没法和从前比。他以前很照顾我，课间的时候会给我买三明治，那时候我总担心家里，连妈妈给的零用钱都不拿，以为节约下这几块钱就能帮到爸爸，可初中时长身体，一到半上午我就饿得不行，总是他请我吃东西。”

史文凯微笑，那三明治的味道他到现在还记得，里面夹了淡奶油，一小片薄薄的香肠，还有半个荷包蛋，那温暖的滋味总让他为当年的想法感到愧疚。

“你……想帮他？”

“如果可以的话。”

（作者：小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