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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廊下》 | 上部 童年的那头 12

发布日期:2020-09-15 16:29 来源:重庆出版集团


漫长的暑期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结束了。二老虎和姐姐张新雅明天就要回到北京了。当从二老虎的妈妈那里听到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的时候,申沉和迟立辉高兴得跳了起来。他们两个和二老虎的爸爸约好,第二天下午一起去北京火车站接他们。

晚上洗漱完,迟立辉还不觉得困,虽然下午和申沉、姜南、才才他们一起踢了一下午的球,可仍然觉得浑身还有力气,一点也不累。他躺在自己小屋的床上,拿过床头边摆放的那本台历,看着这一个多月以来在上面画下的40多个叉。我可真不容易啊。迟立辉心想,这就是相思的味道吧。申沉和才才他们还无从体验过,自己却深深地感受到了。这滋味真不好受,可也同样让人充满企盼,满怀希望。他把这一页呼啦一下子撕下来,夹进了自己的日记本里。他觉得自己有点伟大。

周日下午的天气阴得很厉害,没有一丝风。北京站站前广场上,人流来来往往,虽然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外省人涌入北京,却仍然川流不息。大喇叭里面高音播放着广播。申沉和迟立辉站在二老虎爸爸的身边,踮着脚向出站口里面看。在一大拨扛着大包小包的人过去后,走出三个穿着白色跨栏背心,将衬衫搭在胳膊上面,拎着黑色皮包的中年人,在他们身后就出现了二老虎和姐姐张新雅的身影。“来了,出来了。”二老虎的爸爸说。三个人走到跟前,二老虎也发现了他们,抛下身后的姐姐张新雅,一下子冲了过来。三个小伙伴拥在一起,“还是你们好,还来火车站接我。”二老虎高兴地说。迟立辉歪过头,瞟了一眼张新雅,她正瞧着他们笑。怎么那么美呀?迟立辉想。那一刻迟立辉看着新雅的笑容,他觉得天好像裂开了一条口子,一缕阳光,直直地射了下来。

二老虎的个头比刚放暑假的时候又长高了一大截,比申沉和迟立辉他们高出了差不多十厘米。皮肤晒得黝黑,也比以前更加壮实了。“喂,二老虎,你比走之前高了不少啊,也更结实了。没少吃好吃的吧。”申沉捏着二老虎的胳膊说。“咳,别提了,可受罪了。练功练的。”二老虎回答。“又练功了?”申沉问。“听他瞎说呢……”张新雅刚张嘴说话,二老虎就回头冲着她姐姐瞪眼,新雅没再接着说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晚饭在二老虎家吃的,申沉和迟立辉也经常在二老虎家吃饭,今天的晚饭显得有些特别,有了为姐弟两个接风的味道。二老虎的小叔还特地从鱼市买了一条大鲤鱼。大人们喝着白酒和啤酒,白酒是二锅头,啤酒是下午回来以后,二老虎的爸爸拿着暖瓶打来的散装啤酒。饭桌上欢声笑语一片,二老虎的小叔拿起暖瓶,笑着看向他们三个男孩子,“怎么样,三个小老爷们儿,喝点啤酒吧。”“别闹,他们小孩子,你逗他们喝什么酒啊?”二老虎的妈妈说,同时看向二老虎的爷爷,老爷子笑着没说话。“没事儿,喝点儿就喝点儿,他们三个人,可是连二锅头都喝过的人。别看年纪不大,人小鬼大。”小叔说着,为他们三个人每人倒了一小杯啤酒。三个人有点兴奋,带着感激望着小叔,小叔对这三个男孩子投过来的眼神心领神会,微笑着用下巴冲他们三个人向上挑了一下,又坐下了。

三个男孩子把手中的啤酒杯握起来,冰冰的,在夏天的夜晚拿在手上无比清凉。三个人都小小地喝了一口,不辣,有点苦,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反正喝在嘴里感觉很舒服。这是他们三个人第一次在一起喝酒。大家又开始边吃喝边说笑。申沉尤其话多,向二老虎讲述着暑假里发生的事情。迟立辉坐在三个人的最右手边,挨着新雅,两人也是说说笑笑。新雅在给他讲西湖上成片的荷叶和荷花,讲着雷峰塔还有断桥。迟立辉边吃边听,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一种身临其境般的感觉。他觉得这顿家宴是专门为他和新雅准备的。他想到长大以后的他娶了新雅做新娘,和她一起回到这个娘家,家人们坐在一起吃饭,就应该是这个热闹场面,这个气氛。二老虎和申沉也要在场。就像现在一样。他拿起酒杯,趁别人不注意,在新雅的北冰洋汽水瓶上碰了一下,一口气喝干杯中的啤酒。

第二天,所有的小伙伴都聚齐了,他们在南墙根的阴凉地里,一字排开,坐在地上。每人嘴里面叼着一根冰棍。才才把足球滚到二老虎的身边,坐在足球上,拿出嘴里的冰棍,“二老虎,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什么样子啊?给我们讲讲。”二老虎没有立刻回答,他稍微顿了一下。“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根本就没在杭州待几天,我去的是嵩山少林寺,我在少林寺学了一个假期的武术。”二老虎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什么?少林寺?你去少林寺里面当和尚了?”大家简直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当和尚,我只是俗家弟子,只学武功,不是真上山当和尚。”二老虎解释着。“快讲讲,二老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申沉睁大眼睛,急切地问。

“有一天早上我正和我姐在楼下玩,一个老和尚,可能是云游的和尚看见了我,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嵩山少林寺学武功。他和我小舅谈了好长时间,那老和尚,也就是我的师父,说我骨骼奇俊,天资聪颖,是学武功的好材料,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他下山很久了,就是想找个适合练武的人收为弟子,可一直都没见到他要找的人。直到遇见了我。”二老虎清了清嗓子,咬了一大口冰棍,接着说,“我小舅起初不同意,后来我师父跟他说只要一个月,就把我送回来,如果错过了,他可能再也遇不到比我更好的人选了。就这么着,我和我师父去嵩山少林寺,做了一名俗家弟子,和他学了一个月的武功。”大家都听得目瞪口呆。“那你都学什么武功了?给我们打一套看看。”好几个人说。二老虎站起来,向坐在他旁边的才才摆摆手,“你躲开点,别伤着你。”才才赶忙闪到一边。二老虎站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直视着前方。双手慢慢平举,然后“嘿”的一声吼,同时跺了下脚,双臂抡开,拳打脚踢练了起来,整套拳打得虎虎生威。最后的收式也很有力,戛然而止。大家伙都看入迷了。“怎么样?这只是少林拳法最基本的,还有更高深的武功呢,只是时间太短,没有工夫慢慢向我师父学了。”二老虎一脸的骄傲。“那你还学了什么,还有什么高深的武功?”申沉紧接着问。“我临走的前一周,师父又给我讲了两套拳法,一套叫九阴真经,一套叫七伤拳,都是非常厉害的武功,可师父只是告诉了我一些武功心法和技巧,还要慢慢练习。”申沉听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其他小伙伴们也是兴奋异常,一个个小脸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二老虎,你师父武功一定很高吧,现在你也是武功高强之人了。”才才问。“嗯,这个嘛,我师父是天下武功第一,我嘛,应该勉强可以算第二。”二老虎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好,太好了,天助我也,报仇的时候到了。”申沉大喊一声,吓了坐在他身边的迟立辉一跳。“疯了吧你。报什么仇?”迟立辉瞪了申沉一眼。申沉一下子站起来,把没吃完的冰棍递给江奶茶,“先给我拿着。辉子,你忘了上回咱们让外校那几个五六年级的学生欺负的事情了?咱们在东边官园那儿的沙子堆上挖胶泥,来了几个人,打咱们来着。”“对,我想起来了,那次有你我,还有姜南,才才没去那回,咱们三个人,他们好像也是三四个人,赶咱们走,不让咱们在那儿玩,咱们不乐意,他们就打咱们来着。”迟立辉也记起来了。“对呀,就是那次,我一直记着呢。上回他们人多,也比咱们大,咱们打不过他们,吃了亏,现在不一样了,二老虎回来了,还学了一身的武功,我看不用什么九阴真经、七伤拳之类的特别厉害的武功,就刚才二老虎打的那套拳就能把他们全收拾了。”申沉说得手舞足蹈。迟立辉也双眼放光。“我的冰棍呢?”申沉问江奶茶,“我给吃完了。”江奶茶说。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二老虎连连摆手,“我离开少林寺的时候,我师父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随意与别人交手,怕我手重,伤了人家。再说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哪儿能随便打架啊?”“什么慈悲为怀?打坏人就不算,再说也没让你把他们打死,就是教训他们一顿。”申沉说。“就算武功再高强,那二老虎也不能师出无名啊。”才才一脸讨好地对二老虎说。“你他×滚蛋,什么师出无名?你上回是没挨揍。站着说话不腰疼。”辉子推了一把才才。“师父还对我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会怪我的。”二老虎还是为难。“知道个屁,你师父在少林寺呢,他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么可能知道?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要是犯我……犯我们了呢?”申沉着急地辩解着。“唉,真为难啊。一边是师父,一边是兄弟。等遇到他们再说吧。这样总行了吧。”二老虎说。“这还差不多。”辉子说。

作者:梁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