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密码1•七星聚会》 | 第二十四章 小孟姜杨仙姑（5）

其实，杨仙姑要想离开这里，也是没人能挡得住的！

但她首先得照顾傅三哥和虞美人两个，此外，也还有更为深沉的原因。在前去替人还“子童愿”之前，她曾偷偷占过一卦，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后来果然出了事，她在黑屋里悄悄掐着手指，算出是有人设了局，便在半推半就中，有意钻进了这个圈套，想看个究竟。

在虞美人家住下这段时间以来，杨仙姑已经从最初的伤痛之中慢慢恢复过来。但未来让她感到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这几天的经历似乎给了她一些启示，尤其是傩仪、傩舞中神秘刺激的场面，仿佛激发了她的天赋，让她应付自如，从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但有一个问题也同时出现了，就是她那与生俱来的惊艳美色，这让她在任何时候都显得矫矫不群，光彩照人，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被她点燃！走到哪里都会有熊熊欲火烤来，因而已成为她生命中不堪忍受的重负。或许，在未来行进的道路上，会因此引出种种阴谋、机关，种种暴力、陷阱，让她防不胜防！

这就是山上那婆婆曾经告诫过的“孽缘”么？

刚刚过去的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已将她纯真的心灵烧得面目全非。她在憎恨宣传部长的同时，也对天下所有男人都失去信任，筑起了厚厚的戒备之墙！她暗暗发誓：绝不能像路边的野花那样任人采摘，必须找到足以克敌制胜保护自己的有力武器！

前段时间，她偶尔翻阅婆婆留下的那本发黄的陈旧册子，发现那竟是一部罕见的奇书。在修习内功的堂堂心法间，竟夹杂着不少奇能异术，均属道巫一途。其中，有一则名叫“飞燕秘术”的，据称是汉代绝世美女赵飞燕传下的神秘绝技，首先通过吐纳之法，修炼出强健的闭气止息之术，然后反黄帝“采阴补阳”之道而行之，在男女交合之际潜运体内神功吸尽男子元阳，既令自身充盈，又让对方皮囊空虚，神不守舍，形如废人。

她一直在想，这位神秘的婆婆既修内功，又习巫术，以前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她留下这本古旧的秘籍，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其中的“飞燕秘术”，如若真有奇效，不正是让杨仙姑克敌制胜的有力武器么？

先前，杨仙姑脸上的那丝冷笑，便是因此而发。她在心中默念法诀，自信多年的内功修习，已具备相当的根基，决定以身试法，给恶人以恶报！

那一夜，杨仙姑在上床之前，已是风情万种，柔媚可人，令毛主任酥入骨髓！他垂涎说：“仙姑，我毛某人就是死在你身上，这辈子也值了！”

杨仙姑“嘻”的一笑，说：“真的么？”

毛主任一本正经地说：“我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女人，我发誓你是最美的！”

他使尽浑身解数，纵横驰骋，横扫八荒，通宵达旦，在她身上倾尽全力。曙光初现时，毛主任已成强弩之末，瘫软如泥。这时，杨仙姑端坐在床上，反倒显得神采奕奕，每一寸白玉般的肌肤都闪耀着迷人的莹莹光泽。

毛主任看得呆了，虽然眼里还流露出贪婪的神色，但怎奈四肢乏力，只能目送杨仙姑开门而去。

杨仙姑迎着曙光走出小院时，显得神韵充沛，光彩照人，以致让等在外面的虞美人看着吃了一惊。她迎上去，一把抱住杨仙姑，流泪说：“好妹子，你……难道没事？！”

杨仙姑惊讶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们连夜走了么？”

“我一直在这等你。他们俩是怕你……脸上下不来，这才先走了。”

杨仙姑只“哼”了一声，对虞美人说：“我们走吧！”

回到山上后，虞美人一直对杨仙姑舍身相救的仗义行为感佩不已，总是流着泪说：“妹子，为了我们，你是太亏了！”

杨仙姑却不许她再提此事了。

罗老贵与傅三哥偶尔也上山来看看她们。他们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既不谈过去如何，也不说今后怎样，只是拉拉家常，或者说说戏词，切磋切磋技艺。

其中，罗老贵来得更勤一些，还时不时捎带一些礼物。闲谈之中，他总是有意无意说起一些有关毛主任的消息。先是说他没了往日威风，不知为何人也变得神情恍惚了，多半时间躺在床上，有时说话还糊里糊涂的。后来又说，公社革委会主任刚刚换了别人，毛主任已下落不明。杨仙姑听了暗自欣慰，心想此役牛刀初试，已卓有成效。不但剪除一霸，还增强了自身机能，足见“飞燕秘术”的厉害！

再往后，罗老贵带的礼物就更多了，回回不打空手。什么白糖、香烟，罕见的水果糖，甚至还带来两段花花绿绿的洋布。他说，这段时间，他也偶尔出去做些事，挣了点钱。

有一天，虞美人对杨仙姑说：“你看出来没？这罗老贵又想劝我们出山了。”

杨仙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过了几天，虞美人又说：“罗老贵这人靠不住，反正我是不会再跟他去了！”

杨仙姑说：“如果由我掌坛，你去么？”

虞美人睁大眼睛说：“你来掌坛？你真的还要再干这个？”

“是的！”杨仙姑点头说，“我喜欢这个行道，我决定这辈子就干这个了！过几天罗老贵就会来请的。不过，他得听我的了！由我掌坛，我能保证大家不会出事！”

说这话第三天，罗老贵果然带了傅三哥一起，上山来请她们了，说是覃家寨子老宅不干净，近来老是闹鬼，让人不得安宁，要请他们去开坛行法，娱神驱鬼。杨仙姑说：“好，我们去！不过，从今天起，就由我掌坛了，一切我说了作数！”

罗老贵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点头说：“当然当然！一切都听你的！”

从此，杨仙姑做了掌坛师，秘密活跃在湘鄂川黔交界的崇山峻岭间，傩班也由最初的四个人渐渐增至七八个。其中，罗老贵一年过后便离开了傩班。

开始，罗老贵似乎是出于歉疚才让杨仙姑做了掌坛师。他总认为，自己在法力上远胜于杨仙姑，而杨仙姑却没有对此表现出应有的敬畏，反而颐指气使我行我素，似乎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这让罗老贵很不服气，渐渐变得桀骜不驯，两人时有冲突发生。

最终的决裂始于一场斗法。罗老贵以切磋为名，约杨仙姑半夜到一片空旷的山野斗法，杨仙姑漫不经心地答应说：“好吧，今晚我去那里露宿等你。”

杨仙姑向农家借了一个打谷子用的拌桶，置于旷野，然后用生石灰在拌桶四周按阴阳八卦分别画符施法，这才踏入拌桶安身就寝。

是夜，恰值月底，天昏地暗。到了半夜，杨仙姑睡梦正酣，忽然风声大作，暗淡夜色中冲出一只白额吊睛猛虎，直向拌桶扑将而来。

此时，杨仙姑正在熟睡之中，浑然不觉。只见那猛虎扑至石灰线旁，便如同遇到铜墙铁壁，再也无力前进半步了。几度试探，终于无果自退。片刻后，一只来势更凶的雄狮再次扑向泰然稳睡的杨仙姑。然而，无论那雄狮怎样腾挪跃扑，左冲右突，最终也没能突破那道石灰线。随着雄狮悻悻而退，一条金龙显身云天，张牙舞爪，腥风四起，直向拌桶飞腾而下。这时，杨仙姑从拌桶里醒来，伸着懒腰打着呵欠说：“什么东西呀，如此吵闹！”

说话间，她手中悄无声息飞出一支小小竹签，空中金龙发出一声尖啸，“啪”的落到地上，扭了几扭，现出人身，竟是业已受伤的罗老贵。

杨仙姑跨出拌桶，伸手向空中一划，厚厚云层竟被撕开一道口子，碧青天幕上悬出一轮满月来。莹莹清辉中，杨仙姑款款来到罗老贵面前，指着插在他脖子上的那支竹签，笑着说：“这支小小竹签，我可以让它变成一柄切喉割头的利刃，也可以让它变成一根若有若无的毫毛！你信不信？”

“信信信！”罗老贵蜷缩在地，可怜兮兮地说，“原来仙姑法力无边，一直深藏不露，可恨我罗老贵有眼无珠！从今以后，我罗老贵就死心塌地效命于仙姑你了！”

杨仙姑哈哈大笑，说：“还会有以后么？真把我当成无知小儿耍？”

罗老贵额头沁出汗来，结结巴巴说：“天可怜见，我罗老贵也就是逞强好胜，自以为比你道法高深，心里稍稍不服是有的。此外，对你绝无二心！”

“好个绝无二心！”杨仙姑冷笑说，“从在傅三哥家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从你眼中看出你居心不良。后来，你多次挑逗、暗示，见我毫无反应，又昧着良心设下圈套，将我出卖给姓毛的。你一直关心那人后来的下场，大概也让你看出了什么端倪，你又多次暗中使法试探于我，被我化解于无形，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我一直容忍着你，一是见你还是可用之才，另一方面，也是给你机会，希望你能幡然悔悟，改过自新！但你自不量力，始终不服我的气，这才有了现在的下场！说说看，这就是你的绝无二心么？”

罗老贵听得全身冷汗淋淋，惊骇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绝望地说：“以你的容貌风情，见了不动心的还叫男人么！只是大多数人有自知之明，不敢有所作为罢了！我现在也算明白了，你不是天上的神仙就一定是地下的魔鬼！既是栽在你手里，我也无话可说，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杨仙姑哈哈一笑，说：“最后这话，倒还像个男人！你虽是死有余辜，我却有好生之德，也不取你性命，只收了你一身邪术，让你再无为害之能。回去好好过日子吧！记住，一定要管好你那张嘴。否则，我随时都能于无形之中置你于死地！”

罗老贵唯命是听，摸摸脖子，竹签早已没了，伤口也完好如初，这才灰溜溜地去了。

此后，杨仙姑还遇到过无数垂涎于她美色的男人。她也不忍伤及无辜，对于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涩男孩子，她有时会好心劝告：“姐是毒药，你碰不得的！”

她只取天下好色无厌的无良男人！常常对那有家有室心术不正之人，如法炮制，轻者令其元气大伤，残废终生；重者则失魂落魄，无疾而终。

杨仙姑则因长期采集元阳以补自身，数十年容颜不改，一直保持着二十多岁的模样。

她的巫术并非得于神降，山上婆婆所授的一些基本数术，也不过是一个入门的引子。她更多的靠的是自己天才般的悟性，从实践之中锤炼而来的。比如，她以赵飞燕的“采阳补阴”之术为基础，与自己渐入化境的巫术融会贯通，进一步发扬光大，就能摄人心魂、掏人魄力。而她自己的生魂，也达到了在天上、人间、地下“三界”之中随意行走的境界。有无数灵界朋友追随左右，直如千军万马供她驱策。

杨仙姑的傩戏班在湘鄂川黔边区一带被人称做“杨家班”，虽然一直处于地下状态，却是享有极大声誉，深受山区民众的欢迎。社会上三教九流，包括一些地方官员，都秘密与她们打交道。她们昼伏夜出，晚上浓妆艳抹唱傩戏，白天卸下戏装就是普通老百姓了。加上她们很少在白日活动，一般人就是看见了，也根本就认不出来。尽管政府明令禁止封建迷信，经常发动清除“牛鬼蛇神”的运动，于“杨家班”却是毫无妨碍。

十多年前的一个中午，杨仙姑在午休时遇一仙风道骨的美男子，不及招呼，便让她跟他走，她诧异说：“你是谁？要干什么？”

那人说：“你并不认识我，但我却在一直关注你，认识你很久了。跟我来吧！”

她被他无形的威仪所吸引，乖乖跟随而去。

两人飘飘荡荡来到一座城市，在一栋拥挤的筒子楼里，她们见到一个正在摇床上哇哇大哭的婴儿。一个年轻女子匆匆而来，一把抱起婴儿，责备说：“小东西，又尿床了！”然后将孩子放在膝上换尿布。杨仙姑看见，孩子白光光的屁股上有一个清晰的红色胎记，宛若一个饱满的圆形图案，十分惹眼。

那人问：“可看清楚了？”

“嗯。只是……不过一个胎记，有什么好看的？”

“这孩子你可要照看好了！那是一块胎记，也是你们家族最古老的族徽！”

杨仙姑不明所以，欲要再问，却被那人一把搂入怀里，狠狠地堵住了嘴唇。睡梦之中，两人一场惊天动地的交合，直到筋疲力尽。

杨仙姑醒来后，发一阵呆，燥热的身子慢慢冷却下来，才明白自己体内已融进了另外一个灵魂。她变得似己非己，而一些有关自己古老家族、有关家族使命等知识却清晰地映在脑海之中。她通过星宿和七星老人取得了联系，猛然想起婆婆临终前说的那句话来——“你身世颇为神秘，此生恐怕还有特殊重负，切记不要辜负了！”

她就这样成了一名“比兹卡”。

温家大院仍是灯火通明。自下午那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过去后，杨仙姑就再没露面。但“杨家班”并未停下来，傩技表演仍在进行，鼎沸的人声一波波传来。

夜已深，杨仙姑悄无声息去浴室，畅畅快快淋浴一番，换上一条神秘的紫黑色长裙，重新回到道具室。

她找来一只大木盆，盛了一盆清水，然后坐在旁边，静静向水中看着。直到水面上清清楚楚地映出一张狮子般的人脸，她才一声冷笑，将一双赤脚放入水中，两手捏着法诀，口中念念有词，瞬间便没了踪影。

作者：周茂全